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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山镇往东南十多公里有一个地方叫柴村。柴村后面的山里,风景秀丽,这几年旅游业大肆开发,各种民宿就跟那雨后春笋一般,一股脑地都冒了出来。

余光叫的是辆顺风车,车子开到柴村村口就不肯再往里了。余光也不强求,付了钱后,就下了车,然后去村里花了五十块钱请一个大爷开着三轮车,把他送到了后面山中一个叫枫树岭的地方。

大爷很是健谈,车子刚动,就问他:“你去枫树岭看谁啊?”

余光回答:“家里人。”

大爷看了他一眼,又道:“看你年纪好像也不大,有三十岁了吗?”

“三十多了。”余光答道。

“你没带东西啊?现在这个时候,那里那些店都不开门的。”大爷又说。

余光目视着前方,轻轻嗯了一声:“我知道的。”

大爷看出他不太想聊这类话题,于是笑了笑后,又聊起其他。余光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。

十几分钟后,三轮车就到了枫树岭下的停车场。

“到这行不行?”大爷问他。

余光点头说行。

大爷把三轮车掉了个头后,忽又停下问他:“要不要我等你啊?”说着,大爷似乎担心余光误会,又补了一句:“你放心,回去不收你钱。”

余光摇摇头,道:“不用了,谢谢。”

大爷见状,悄悄叹了一声后走了。

余光回身看向不远处那气势恢宏的大门,深吸了一口气后,迈步走去。

向阳的山坡上,松柏常绿。

余光轻车熟路地在一排排灰白色石碑间找到了属于他们的那一座。

他不敢靠近过去,在隔着两三米远的地方,席地坐了下来,静静地望着不远处石碑上那两张他亲自挑选的照片。七年的风吹日晒,照片都已经有些褪色了。可上面的面容这些年在他脑海里却愈发的清晰了。他总是能听到他们问他怎么还没找到知远,那一声声的质问,在一个个漆黑的深夜里,振聋发聩。

“对不起,我还没找到他。”他轻声呢喃,眼神里的歉疚混着悲伤,似那山间的溪流,不汹涌,却永不停息。

烈日下,他坐在那里,却像是坐在寒冬的风雪里。

直到,红日西下。

管理员的出现,总算把余光拉回了人世。

“走吧,太阳都要下山了。”管理员一边说,一边伸手来扶他。余光也没拒绝,借着他的力,慢慢站了起来。半天没有动弹的身体僵硬而又沉重,他缓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。

管理员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座石碑,叹了一声,道:“小伙子,都这么多年了,该让它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,生死有命,我们人啊,只能认命。”

余光没有应声。

认命这两个字,说起来容易,可又有几个人能轻易做到!

他做不到。

他想,如果他们活着,也不可能做到。

蜿蜒的山路,空无一人。

余光独自一人,迎着山风,慢慢走着。脑海里,他人生前面二十几年,一幕幕地闪过,最终停留在七年前的那一天。

他亲眼看着母亲在面前倒下,然后再也没有站起来。

从那一天开始,他的人生就彻底停止了。

这七年,他忙忙碌碌,却浑浑噩噩,他找不到救赎,甚至连死都不敢,他怕见他们,更怕他们不见他。

风中,有湿润在他脸上蔓延。

他茫然抬手抹了,放到眼前端详,忽然就笑了起来。

那天,父亲一巴掌打在他脸上,用一种看仇人一般的目光盯着他,质问他:“你有什么资格哭?”

是啊,他有什么资格哭呢?

他用两百万买断了小远和母亲的两条命,他有什么资格哭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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