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艾格隆静静地听着,没有插话,直到埃德蒙说完之后,他才冷笑了起来。

“这两个老东西……倒一个个地给我摆谱了!”

艾格隆当然心里不爽,塔列朗和苏尔特两个人,都故意在埃德蒙面前摆出一副对自己满不在乎的派头来,以老前辈自居,这让内心傲慢的艾格隆实在难以忍受。

不过他也知道,既然是交易,自然会有漫天要价的阶段,这两个老东西不约而同地表现出倨傲无礼的态度,就是为了体现自身的独立性,以此来跟自己索要更高的要价。

正因为明白这一点,所以他也只能在私下里咒骂两句,表面上还当做浑若无事。

“这两位先生确实都非常倨傲。”因为知道艾格隆不爽,所以埃德蒙也小心翼翼地说话了,“不过,他们既然肯跟您接触,就证明了他们确实具有相当的诚意……我认为,您对他们展现出些许包容,对我们的事业更为有利。”

“放心吧,我从来不会感情用事。”艾格隆做了个手势,“抱怨的话我们只是私下说说,当着他们的面我只会毕恭毕敬,反正他们也摆不了多久的谱了,我何必跟他们置气……”

艾格隆和塔列朗以及苏尔特,差了快半个世纪的年纪,老年人对年轻的毛头小子本来就有着天然的轻视,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在权力舞台上叱吒风云过几十年的大人物?没点傲气才怪了。

但是既然用得上他们,那也只能暂且忍耐,以后怎么相处是以后的事情,先把他们拉拢到自己这边再说。

看到艾格隆消了气,埃德蒙心里也松了口气。

接着,他从怀中拿出了几个信封,递给了艾格隆,“这是塔列朗亲王给您的亲笔信。”

艾格隆拿过了这些信封,然后当着埃德蒙的面,逐一地拆开了看。

之前他就已经从塔列朗的门徒、法国驻尹斯坦布尔大使泰勒温伯爵那里收到过塔列朗的来信,不过那时候两边只是最初的接触,塔列朗也只是写了一些空口虚词的场面话,并没有什么信息价值。

而这一次,塔列朗的信相比于之前那些虚词,倒是多了许多实际的东西。

一方面,他是询问自己对英外交妥协构想的具体细节、以及对其他国家外交的想法。

另一方面,他也是在试探自己打算奖励他当首相的诚意到底是否真实——简单来说,就是想要有一个艾格隆自己的书面保证作为合作的“凭据”。

其他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问题,以及老年人充满居高临下意味的说教,甚至还有些倚老卖老的“告戒”,这些倒是不甚重要,艾格隆直接略过去了。

对于最重要的两个核心问题,艾格隆自己也胸有成竹,不过他也没有准备立刻动笔,反正接下来还有时间,可以容他慢慢思索怎么回信,再让埃德蒙带回去给塔列朗亲王过目。

看完了信件之后,艾格隆把信重新收好了再扔到了书桌上,接着重新看向了埃德蒙,“埃德蒙,你干得很不错,我必须说,你确实在努力地完成我赋予你的任务。”

虽然艾格隆的语气很平澹,但是埃德蒙却听得心生甘甜,自己的努力毕竟得到了恩主的认可。

而就在这时候,艾格隆又话锋一转,“不过,接下来我们还得更加努力一点才行——属于你的任务会比之前还要艰巨了。”

埃德蒙也立刻严肃了起来,恭听陛下的训示。

“这两个老狐狸既然这时候都蠢蠢欲动,自然也就说明他们观望局势之后得出了结论——波旁王家的统治长久不了了,这对我们来说当然是天大的好消息,但是还有个坏消息,那就是同样有人在窥伺我想要得到的东西。我不光要推翻波旁,我还得防范奥尔良——”艾格隆看着自己的心腹宠臣,然后严肃地说了下去,“王家值得忌惮,但他们更加值得忌惮!他们同样处心积虑地谋夺王位,而且步子比我快了太久,所以迟早我得和他们摊牌……这样才能决定王权的归属。”

“是的,陛下,我也这么认为。”埃德蒙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,“我能够感受得到,他们也在四处活动,而且他们已经拉拢了许多人。”

“所幸的是,他们名声太臭,没什么人喜欢他们,所以他们现在拉拢到的无非是一些小人物而已——决定性的砝码还在天平之外!”仿佛是在安慰对方,又仿佛是在安慰自己,艾格隆精神振奋了起来,“只要这两个老东西和我一边,我们三个能打300个!”

说到这里,艾格隆紧皱的眉头也随之舒展了起来。

他现在是一个赌客,正因为是赌客,所以他冷静地估量自己的筹码,分析此时场上的形势。

他知道自己现在最大的敌人是什么——是“不在场”的时间差。

古往今来,任何政治变动乃至政变,最重要的就是时间,谁抢先控制了宫廷或者京城,谁就控制了国家中枢,进而就拥有了国家机器巨大的潜在动员力——尤其在法国这种巴黎一城独大的体制当中,更是如此。

纵观原本的历史线,19世纪每次巴黎闹了革命,动不动就会改朝换代。

而艾格隆虽然有自己的支持者和代理人,但毕竟势单力孤,一旦发生变乱,巴黎几乎肯定会快速地落入到他的对手们手中,而那时候他就要面对国家机器在反对自己的现实。

这是巨大的不利情势,但是也并非绝望。

他可以、而且必须用双管齐下的方式来消解这种不利情势。

一方面,他拉拢威望极高的苏尔特元帅等人,让他们去为自己站台,只要官僚机器和军队在迷茫当中选择犹豫和“中立”,那么艾格隆就不用面对生命上的危机,他可以进入法国,并且获得重新赛跑的机会。

另一方面,他会反复强调自己打出来的“人民权利”牌,强调由国民来决定国家的未来,有效地把政敌分化成巴黎城内的一小撮分子,争取巴黎以及各地民众的支持——波拿巴家族愿意康慨地赠予普选,赠予财产,赠予一切美好的口号,反正现在都可以开空头支票。

双管齐下之后,只要他的政敌们动员不起国家机器来反对他,那么就等于他之前的一切劣势都就此被抹平,那时候他就可以在法兰西境内和对手们平等对垒了——而他相信,在同等条件下他有的是能耐解决掉自己的对手。

整个思路他早已经想好,也正在有条不紊地实施,他相信最终会变成现实。

艾格隆和埃德蒙又商议了一会儿,许久之后,才结束了话题。

而这时候,埃德蒙终于找到了余裕。

“陛下,我还有件事想要报告给您。”他略微有些尴尬和紧张,但还是鼓起了勇气,“是关于我自己的私事。”

“请说。”艾格隆有些疑惑,但还是点了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