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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正臣从马车上走了下来,赵海楼与张培等人翻身下马,王良走了过来,对顾正臣低声说了几句,招了招手,郭家报信的下人便被押了过来。

“通报郭五爷、郭七爷、郭八爷?”

顾正臣淡淡笑了笑,走至队伍后面,看着奄奄一息的郭曲、郭俊等人:“这三人也参与了私铸铜钱的买卖?”

郭曲脸色苍白,说不出话来。

可以理解,被人横挂在马背上,颠簸数十里,一路上还吐了三五次,能活着已经算是这老头生命力顽强了。

“他点头了,来啊,去请这三位过来。”

顾正臣见郭曲点了头,当即下令。

郭曲瞪大眼,我没说话,刚刚只是打了个嗝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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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过多久,郭跃、郭渊、郭察都被带了过来,几人看到郭曲等人被抓,大惊失色。

顾正臣冷冷看了看几人,命人敲门,待门开后抬脚走了进去,赵海楼、王良等军士带着郭跃、郭渊、郭察、郭曲进入郭家大院。

郭家有些大,房间有些多。

进入二进院子,郭典、郭善、郭昇已垂手在前。

如丧考妣。

一个圆桌摆在庭院之中,已是酒菜在桌。

顾正臣上前,拱手道:“深夜登门叨扰,倒是让诸位费心了。为表诚意,特送来一份礼物,来啊。”

赵海楼将郭曲押上前。

郭典、郭善等人看着郭曲,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。

郭曲目光中满是绝望。

“怎么,自家兄弟都不认识了?”

顾正臣拿起一张纸条,放在桌子上,冷冷地说:“不久之前,还有人给他发了消息。”

郭典没想到,连发给郭曲的纸条都没顾正臣拿到了!

顾正臣拉开椅子,直接坐在了南面,抬手道:“你们是主人家,都坐下说吧。”

郭典、郭善哀叹一声,纷纷落座。

顾正臣拿起桌上的一壶酒,满了一杯,递给郭典:“重阳节鸣鹤山上,洒了郭老爷一杯酒,现如今补上。”

郭典看顾正臣自满一杯酒,端起酒杯,一饮而尽,苦涩地看向转动酒杯的顾正臣:“顾知县好手段啊,你是如何想到大卓山的?”

顾正臣见郭典喝了酒没有任何不适,端起酒杯,轻声说:“当我看到宋钱在句容百姓手中流通,且有石灰斑时就猜测有人在私铸钱币。而私铸钱币需要大量的铜,最安全、最隐蔽、最可能的地方,便是官府控制下的铜矿。”

“之前百姓曾说,县衙为你们作保,将武城山划作郭梁家的祖坟护山,还安排人看守,不准百姓入山。后来你们见本官调查,便撤去了看守之人。既然你们能让县衙将武城山作为祖坟护山,那自然也可以从县衙手中拿走大卓山的铜矿,为你们提供铜矿掩护的人,是陈忠吧。”

郭典叹了一口气:“没错,是典史陈忠。”

顾正臣没有喝酒,将酒杯放了下来:“所以,你们才派人强迫他自缢,这才是陈忠真正的死因。”

郭典微微点头:“你说得对,陈忠做的阴阳卷宗之事,并不是足以让郭家除掉他,但知道铜矿一事,他不能不死!”

“狱头周洪去了何处?”

“跑了。”

顾正臣又给郭典倒了一杯酒:“我看了账册,这三年时间里,你们铸造的铜钱数量巨大,达到了二十六万贯,如此海量的铜钱,绝不可能只流通在句容,你们将铜钱送到了何处?”

句容民贫,吃不掉如此大量的宋钱。

郭典没有绕圈子,直言道:“送给了应天府的推官班休,他负责将这些铜钱脱手。”

“一个应天府的推官,还不足以做如此大事吧?”

顾正臣凝眸。

郭典耸了耸肩:“班休有个叔叔,名为班用吉。”

“班用吉?”

顾正臣起身。

郭典抬了抬眉头:“你竟知晓此人?”

顾正臣坐了下来,心头有些惊骇。

班用吉是洪武三年、洪武四年的刑部尚书。

四年三月时,班用吉因事降为江西按察司副使,但此人也是个人物,只用了三个月时间,就被提拔为江西行省参政。

在大明没有设置三司(布政使司、按察使司、都指挥使司)的洪武六年,行省参政可以算得上封疆大吏,手握重权!

顾正臣虽然不在朝廷混,但朝廷里的大人物还是知道一些。

没想到一件案子,关系到如此高官。

“班用吉参与了此事?”

顾正臣脸色有些难看。

事态越扩大,卷入的官员越多,事情的结果就越难控制。

郭典不置可否:“不清楚,这需要问班休。”

顾正臣沉默了会,问:“事到如今,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吗?”

郭典沉默了下,起身深施一礼:“我等有罪,必死无疑。只请求县尊悲悯子女年幼,莫要让他们卷入祸端。”

顾正臣端起酒杯,一饮而尽,猛地将酒杯摔在地上,冷冷地看着郭典等人:“子女年幼,卷入祸端?呵,郭典啊,你们夺走了多少句容子女的父亲,多少句容妻子的丈夫,多少句容年迈父母的儿子!现如今让我怜悯郭家子女,你为何不怜悯那些可怜的百姓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