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抬升中原基层官吏的俸禄保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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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时降低关中官爵年俸的规格标准。

就只能办成一件……

你可以在给中原底层小吏谋些福利,却不能动了当前所有关中官爵阶层的年俸利益。

不然就会非常麻烦。

嬴政固然能够用自身的无敌威望强压施行,但还是那句话,他拉不下那个脸……

他自认为已经相当偏向于中原了,若再让他刻意的打压关中班底,这实在有些强人所难。

“夫子,未来的事儿,就让后世之君去办吧。”

嬴政握拳道:“倘若我大秦的未来,没有中兴之主能够办成降俸诸事,并缓解冗官冗员等问题,那就只能说……一切都是天意了……”

嬴政首次在改革方面选择了退却。

这绝对是迄今为止。

唯一一次。

过往都是夫子但有所指。

嬴政披荆斩棘都会往前一顿莽。

这回着实是……

莽不动了。

霎时间。

现场的气氛也变得有些沉重。

忽然。

“哈哈哈!”

尉缭子再度大笑几声道:“怎么回事?明明许公对于惩贪诸事给出了诸多的解决方案,而且各个都行之有效,我们应该高兴起来才是……”

尉缭子觉得许尚刚刚就是故意的。

在嬴政等人最为振奋的时候,突然提出了秦廷年俸较高的三冗弊端。

此举无非就是看看嬴政的反应。

果不其然。

一切都在预料之中。

嬴政在变革中,也有发自内心无法接受的事情。

纵然三冗问题就摆在台面上。

可嬴政依旧有心无力……

这位铁骨铮铮的千古一帝。

终究也有做不到的事情。

说明其的内心,仍旧保留着一层底线。

反观后世的明太祖朱元璋……

老朱一手雷霆反贪。

另一手却又把官员俸禄定的非常低。

这同样也是不行的。

搞的像海瑞那样的清官,买吊肉都能上大明邸报的头版头条。

另外。

老朱对于功勋之臣,确实有刻薄寡恩之嫌,来回整治,开国功臣血洗颇多。

其中有因为朱标暴毙的缘故。

也有大明功勋之臣,确实有些作死。

因此。

老朱杀完一圈功勋之臣以后,于国于民都是相当有益的。

对比大秦……

秦朝和明朝的情况截然不同。

首先就是版图问题,关中和中原都没有彻底融合。

如果嬴政对关中文武勋贵下死手,那就是在自毁根基,自掘坟墓。

在这样的情况下。

就算嬴政想……他也没条件成为老朱那样的寡恩之主。

那为什么许尚依旧要提一嘴年俸较高的三冗问题呢?

原因估计是……

许尚想看看这个世上有没有奇迹吧。

现在答案一目了然。

有些事儿它就是无解的。

纵然许尚看得到,嬴政也看得到……它也还是无解……

甚至于。

就算嬴政想要下定决心,去背负刻薄寡恩之名。

最终大秦官爵的高年俸,也依旧会回调到现有的规格。

注定是降不下去的。

或者说。

强行往下降。

就会引发更大的隐患。

进而导致变革全面受阻……

没办法。

南宋谢枋在《与李养吾书》中有言:人力终有穷,天道终有定。

王朝兴衰。

当盛则盛。

当亡则亡。

我们能做的,唯有尽人事,听天命。

“好了,今儿个我们也算是针对贪腐的具体可行措施,一次性讲了个大概。”

许尚转换心情,笑笑道:“小儒生,还有章邯……你二人回头要根据我的惩贪思路,找出更多的现实事例,给出解决之法,并记录在案,以供后世参考。”

扶苏和章邯闻言,立即拱手应下。

这应该就是课堂作业了。

章邯第一次旁听,就喜提了做作业的资格,他的运气还是非常可以的。

嬴政也开始尝试转移刚刚的无解话题,道:“夫子,我们此番针对黄河贪腐案进行严查,目的是为了得到名单……那幕后的贪官,估计也会做出相应的反抗吧?”

嬴政想要看夫子提前预判一下,右相王绾的具体挣扎操作,他好提前做些准备。

“幕后贪官肯定是不会束手就擒的,但无所谓……老夫的布局都已经完成,他反抗与否,都不会影响此番事件的结果。”

许尚稍作沉思,道:“如果非要谈谈幕后贪官具体会怎么反抗,首先是他会调查阎乐和赵成等人,然后从中选出可被威胁策反的棋子,为他所用……并为火龙烧仓一事作证……”

“其次便是专门吩咐下去,特地闹出几条人命了。”

“因为阎乐和赵成一定会刑讯逼供,若大秦官员被拷打致死,这事儿必会惹得随行百官的非议。”

“尔后,幕后贪官便会把准备妥当的所有底牌,在合适的契机下,顺势全部打出来,一次性将阎乐和赵成打的彻底无法翻身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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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

查贪有风险。

刑审需谨慎。

只要闹出了人命,就总有大做文章的机会。

或许很多人认为……

钦差奉皇命查案,难道不应该是所到之处,无往不利的吗?

答案当然没有这么简单。

就像一个上市公司。

那些个分公司的老总,一般都是跟着创始人打天下的班底。

你一个空降兵按照规矩想要去查人家,只要做的过了火……

分公司的老总立马就会组织其他同属,共同向董事长告状。

你说董事长会怎么做?

那肯定还是以前这帮打江山的兄弟更重要啊!

同理。

右相王绾就是跟嬴政一起打江山的左膀右臂。

阎乐和赵成如果不是奉了皇命……

估计王绾都不会用正眼瞧那二人半分,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。

因此。

王绾现在最佳的选择,就是主动把事情闹大。

注意,这里面是有讲究的。

比如。

一栋楼里面,某人养狗到处乱拉乱尿,搞的电梯里臭不可闻。

你一个人上去讲道理,有点难度。

索性就在一楼门口贴上一张纸。

上面客气一些写道,请养狗的人要栓绳,并且注意不要再任由狗狗乱拉乱尿。

这么做有用吗?

自然是没用的。

于是。

你便可以在那张纸的下面,用极为嚣张的话补充……我特么养狗碍着你什么事儿?我家狗想在哪拉在哪拉,想在哪尿在哪尿……

如此。

同楼层的住户必定会集体暴怒。

这特么的太不讲道理了。

今儿个说什么也得给其一点教训。

而实际上……

那张纸上的回复也是你写的。

这就是把事情闹大。

尔后借势共同向上进行极致施压。

换算到王绾。

他一个人跑去跟皇帝说……修缮黄河诸事,里面根本没有贪腐,各个都是清正之臣。

这有用吗?

这不仅没用,而且此地无银三百两。

可如果阎乐和赵成用刑讯逼供,弄死了几个县官,乃至于郡级高官也惨遭大刑加身。

你让东巡随行的百官怎么看?

这特么从哪儿冒出来的几个阉宦,竟然如此行事,典型的祸乱朝纲啊!

届时。

右相王绾就能顺理成章的站出来,制止严查黄河贪腐案的闹剧,而且他是顺势请谏,无可指摘,最起码表面上看起来绝对是毫无私心的。

嬴政也只能同意提前诛杀阎乐和赵成,以平息百官之愤慨。

综上。

便是一场极为标准的君臣博弈。

臣子和皇帝下棋。

并非臣子没有任何机会,而是可以打的有来有回。

当然。

皇帝可以回子,也可以拥有其他地方的各种特权。

但说一千道一万。

大臣只要还站在棋盘前,便同样还有落子的机会。

既然能落子,就有希望赢。

只是难度较高罢了。

另外。

嬴政在此番的博弈中,之所以表面上看起来有些不占优势。

皆因为黄河贪腐案的特殊性。

那特么证据都被大水给冲没了。

这就很难搞。

如果新开一盘棋,变成别的可查的案件,皇帝可以用的手段就很多了。

比如许尚刚刚提及的诸项惩贪措施。

……

言归正传。

许尚推测完毕,给出总结道:“内部离间,外部借势,双管齐下,这都是老生常谈的手段了。”

右相王绾在许尚眼中,基本就跟明牌没区别。

试想一下。

两个人打游戏。

许尚带着透……视野全开……

这特么怎么打?

完全就跟开挂没区别。

妥妥的降维打击。

如果想要制裁许尚,那就必须是GM亲自出马才行。

“夫子高论。”

嬴政表示,跟他心中想的差不多。

其实到这个层次。

很多时候嬴政询问夫子,都是在印证自己内心中的想法,究竟正不正确。

而不是他自己心里毫无见解。

随即。

“啧啧啧!”

尉缭子咂吧了几下嘴,道:“许公,看来当初你破解我的天命局之时,应该就跟现在差不多吧?三言两语便堪透了一切,果然跟你做对手……真是没有半点趣味可言。”

尉缭子所说的趣味,乃是两个博弈,打的有来有回。

……